阿九沒有理會她的，繼續拍著門板：“鐘三嬸，我是阿九，阿九帶來了三叔的藥，開開門吧，三嬸！”

裏頭再無半點動靜，原本哭泣的鐘三嬸此刻也沒再發出半點聲響。

阿九微嘆了口氣，轉身離開。

“走吧走吧，吃裏扒外的野雜種，盡曉得拿東西討好旁人，自個兒家的老頭老婆子全扔給老娘侍候，真是天殺的，怎生不死個幹凈！”

陳金蓮罵罵咧咧完，‘碰’一聲合上了門板。

……

陳金蓮雖嘴上惡毒，卻令阿九曉得了鐘三嬸家眼下的情況，二老這三日怕是滴水未進，也被攪和的沒了活下去的心氣。

阿九急急的回了荒地，打開竈臺蓋子便往裏頭淘米。

“阿九丫頭，早食剛完，午食未到，你這是打算煮哪一頓？”李老漢正將阿九一早洗好的菇菜逐一曬晾。

三日前爺孫倆采回了五類菇菜，其中細腳薄傘極為秀氣的兩類吃死了兩只野山雞，其餘長得矮鈍又蠟黃的，品相醜陋一些的倒是吃了無礙，阿九便取一些來煮食了幾餐，果然味道鮮美入口滑潤，聞著像極了那日夜裏馬匪湯鍋裏飄出來的那味兒。

趁著天氣爽朗，爺孫倆這幾日便又上山多采了一些，今日一早全數洗凈了打算晾曬起來存放。

阿九手下依舊忙碌，只是揚聲回阿爺的問話：“打算給鐘三叔鐘三嬸家送去，聽說被砸了竈臺，閉著門也不見人，再不想個法子怕是要出事兒了！”

二老若真出事兒，寶山哥回來她可如何交待？

阿九煮了米糊糊下去，幾日粒米未進，怕是也只有米糊糊才能入得了胃，隨即阿九又炒了一碟鹹菜，想了想，又將野山雞肉切丁混進去一些。

那兩只被毒菇菜毒死的野山雞，阿九終究未舍得扔，想著毒素應當未那般快的入得雞肉內，便拔了毛丟了一幹內臟，留下來雞肉來作吃食，做好之後未敢讓阿爺食用，便自個兒先嘗了幾口，過了幾個時辰發現無礙之後，才端上桌與阿爺一同食用，另一只則抹了鹽做了腌雞。

米糊中加了些碎雞肉，聞起來即不會太油膩，又夾雜了些肉香味兒，再加上一旁的開胃鹹菜，怕是不想吃也經不住這樣的誘味兒吧。

阿九再次拎著籃子往村子走去。

今兒個正逢山娃子日休，阿九路過大槐樹下便喊上了他一同前去。

“阿九，你當真要去鐘三嬸家嗎？三嬸怕是瘋了，昨兒個我阿娘想送些吃食去，結果腦門上給扔了滿大個包回來，阿娘被砸得眼眶子都紅了，現下那腫還沒消退呢。”山娃子一臉驚悚的說道。

阿九擰眉：“三嬸砸的？”

“便是三嬸砸的，你還是甭去了吧！”山娃子使勁攔著阿九的腳步。

阿九抿緊了唇，腳步未曾停歇。

“那、那你去罷，我便不去了！”山娃子見攔不住她，只好自個兒開溜。

阿九眼疾手快的一把揪住了他的領子，不讓他偷溜，隨即抿唇一笑討好道：“我曉得你本領好，能翻墻，往常你不受教，春桃嬸子鎖了院門拿棍子揍你，你便是爬墻溜的，現下你便去翻進鐘三嬸家的院墻將門從裏頭給我打開，即時再溜也不遲。”

山娃子聽罷大呼小叫，掙紮著推著阿九的手道：“我阿娘昨日未進院門便被砸了，你今兒個居然讓我去翻墻，萬一鐘三嬸子瘋起來拿了菜刀追著砍我乍辦？我阿娘可是還指著我養老呢！”

“不妨事，左右春桃嬸子肚裏尚懷著一個，保不準也能是個男丁！”

“啥？”山娃子只顧著掙紮未聽得真切。

阿九笑笑：“放心，砍不了你！你若不幫我這回，我日後便不喊你‘夫子’了。”

“這樣的事兒盡麻煩我，你怎的不尋阿離哥去，阿離哥才是好手！”山娃子不甘心的整整被扯皺了的衣襟，一臉生厭道。

阿九調笑的面色稍稍一楞。

阿離——

她哪裏不想，只是阿離自打離家之後，便未曾回來過啊！

山娃子也發覺自個兒說錯了話，默不作聲的往前頭走去。

……

阿九說得不錯，在翻墻這項絕技上，山娃子實在是個練家子，不消鋪石，只是縱身一躍雙手便掛上了鐘三嬸家的墻頭，再一個曲膝上躍，整個身子便上了墻頭，再翻轉了身子滑下墻身，便更不是難事兒。

不消幾下，院門便從裏頭打開了，甚至都未驚動左右旁人。

阿九尚未來得及出聲道謝，山娃子便先一步溜走了，瞧著那驚慌失措的模樣還真是怕被鐘三嬸給逮著拿菜刀追砍了。

阿九也不願被旁人發現自個兒翻了院墻，進了之後便迅速的合上了院門，又從裏頭上了栓子。

鐘三嬸家阿九來過多次，並不陌生。

往常拿了藥材過來便是直接放在了竈房內，此刻阿九走進竈房，卻見地上狼籍一片，瓷碗瓦罐被砸得四分五裂到處都是，竹筷木湯匙被丟棄在地上踩得不成模樣，裏頭的竈臺更是被砸得面目全非，阿九急步上前，裏外的兩只鐵鍋亦然被砸出了個兩個大大的坑洞，根本無法煮食。

這鐘離家也真是忒狠，即便是寶山哥帶走的朵兒姐，那也是朵兒姐一把鼻涕一把淚苦苦哀求，怎的就都是旁人的過錯了？竟這樣對待鐘三叔鐘三嬸，若是真嚇出個好歹，看他一家能否安心度日。

阿九擰著眉憤憤的想了一通，見無處可以擱置藥材，便繼續拿了拎向了裏屋。

“三叔三嬸，阿九來瞧你們了！”

阿九心裏頭著實有些後悔，這幾日她忙於去采山上的那些菇菜而未曾及時前來，本想著有裏正伯伯在，二老定然不會吃虧，便同阿爺在山上山下的將能食的菇菜全都采了個幹凈，實在是貪心所致。

眼下，也不曉得屋內的三叔三嬸是個怎樣的情形。

“阿九，進來吧！”

正當阿九擡起手正想拍門，裏頭便傳來了一道有氣無力的應聲，鐘三嬸的聲音低弱而又中氣不足，索性也不像山娃子說的像發了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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